第二章笑对生死 大爱无碍

千年幽谷 因一灯明而破千年幽暗。173不羁浪子 为回头一念而终成正果。

李乐提着行囊从街角转出来 总算循着记忆的味道找到家门口。

小雪初晴 古城如新。连年改造后的街道日新月异 路两旁高楼林立 已难辨旧日模样。唯余三百年的老字号太行楼门前的面摊 飘散出的老味道还顽固的坚守着古城的传统。

时光荏苒 从十八岁到二十六岁 八年的军旅生涯留给李乐太多记忆 伤心与开心 激烈和宁静 荣耀和绝望 一切终成生命的宽度和厚度。如今的李乐早已从狂放不羁的少年成长为坚毅练达的英挺青年。

太行楼如故 给人以古朴厚重之感。拉面的香气如故 那是毕生难忘的家乡味道。

门口的面摊前 正在拉面的石头亦如故 两米高的大汉 长的雄壮威武 却生了一双灵巧无比的手。那拉面在他手中仿佛是在跳舞 根根透风丝丝赛雪 整个拉面的过程在他手上变成了一次次精彩的表演。

记得当年常听老头子说这小子不具备成为一个绝顶大厨的天份 却身具当一名超一流白案的毅力 八年不见 他的手艺果然大有长进。

看着熟悉的景观和人 闻着熟悉的味道 李乐感慨万千 心中却极为平静。冲动的情感 冷静的心境 说起来矛盾其实并不矛盾。曾经年少率意冲动 如今率意依旧 只是身上多了几分老练 褪去了曾经的冲动。

猛然意识到自己已再难找回那曾经最简单纯粹的喜乐悲欢 不由一时间唏嘘不已。想起老政委常雪林还活着时常说的那句话:人生何似如昨日 与其回忆驻足不如向前看。

如今斯人已逝 自己也因为方方面面的原因不得不告别部队回到家乡 虽说总参首长没有批准自己的转业申请 只是无限期的给自己放了个大假 但李乐心中十分清楚 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回到部队了??????不禁微微一叹。

“乐哥!”正在拉面的石头忽然顿住动作 直愣愣看着李乐 惊讶的叫了一声。放下一切从面摊后转过来 健步如飞扑过来 一把将李乐抱住。眼含热泪道:“你可算回来了 再晚回来说不定??????”说至此处 这雄壮威武的汉子竟已哽咽的说不下去。

石头向来人如其名 就像一块石头 永远硬梆梆的样子。从小到大 李乐只记得他哭过一次 那年李乐八岁 黄河泛滥成灾 六岁的石头跟家人一起来到太行楼门前要饭 后来被家人留在了太行楼。与家人分别的时候这小子嚎啕大哭了一次 在那以后 李乐跟他做了十年异姓兄弟 无论是祖父的棍子 还是严厉的责罚 都没能让他流过一滴泪。

但现在 这块石头却在流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因未到伤心处。

“石头。”李乐眉头微锁 声音平静 内心却已泛起微澜:老头子虽然老当益壮 可毕竟已是八十四岁的人 看石头这样子 难不成真的是不行了?

拍了拍石头的肩膀 将信将疑问:“哭什么?怎么?难不成老头子真不行了?”连着问了三句 其实等于一个问题。

石头的大手一把抓住李乐的手腕 “啥也别说了 快跟我进去见见老爷子吧。一边往里头走 一边说道:那年你一怒之下当兵走了 老爷子嘴上虽然说的硬 可我知道他心里头其实是后悔的。”

又道:“当年你打断赵凤波的一条腿 本来就算有陈辉替你顶包 你也是没机会当兵的 是老爷子找了关系 你才有机会穿上这身军装的 就算在安雅妮那件事上老爷子做的有些过份 可你也不该一走八年连封信都不给家里。173”

听到安雅妮这个名字 李乐的心怦然一动 停住脚步 口气仍尽量平淡 道:“这些事情后来我全知道了。”

安亚妮这个名字已经整整八年没有出现在李乐的生活中 但这八年里 李乐刻意遗忘了许多事情和人 却没有一天能忘记这个名字。

一个人这一生 最难得的事情莫过于能够在心镜未惹尘埃时拥有一段纯真的爱情。在那个纯真年代里 自己和她之间 没有世俗成见的襟绊 没有斤斤计较的你富我贫 只有两个情投意合的年轻人。一个眼神 一个动作 都只是为了让对方开心 那种感觉是完全发乎内心的 绝无半点做作 那是童话般美好的时光。

想到安亚妮 李乐的心不由一冷 “看你这个怂样子就搓火 老头子不是还没死呢?火急火燎的把我喊回来 是跟我玩儿的一出苦肉计吧?”

石头怒瞪李乐 愤然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老爷子可是你的亲爷爷 既然你不肯原谅他 又何苦回来这一趟?”

老头子是李乐对祖父李千钧的习惯称谓。李乐之所以还没见到人便怀疑这是苦肉计 并不完全是因为记恨 还因为这位老爷子除了顶着北派厨神的帽子外 头顶上还顶着一系列称谓:关西刀客之首 北派弹腿第一 一身软硬功夫着实了得。

李乐犹记得自己走的那年 这位老先生还常常单手端着三十八斤重的大铁锅和一锅汤 满院子追着自己揍 并且还能保证一滴汤都不洒。虽已是耄耋之年 身体却壮的能打虎。在李乐的印象里 李千钧从来都不是个苍老垂垂之人。依照自己对李千钧的了解 老爷子活过一百岁应该没什么难度。

李乐的想法有根有据 但只可惜世事难料 如果预计都能准确 又岂会有那么多杰出人物感叹世事无常呢?

石头愤然松开李乐的手腕 “是不是苦肉计 你跟我进来就知道了 老爷子当初撵安亚妮一家离开太行楼那件事确实做的有些过分 但你一走八年 一封信都不给家里回 做的就漂亮吗?”

太行楼是沿袭三百年的古建筑 内外三进的院子 占地数十亩。李乐随石头穿屋过堂来到后院正房堂屋。

白云遮日 清风阵阵 屋子里光线忽明忽暗。病床上躺着的昔日鲁菜第一名家李千钧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房间里散发着药物的香气 红泥炭火的炉子上正煮着药 一旁看火的却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明眸皓齿 肤色如瓷 长得极为可爱。

好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让人一见便生怜爱之心。

“李乐 这个女娃你要叫姑。”

一进门就遭了当头一记霹雳。李乐站在堂下 看着气血枯败形容枯槁的老人 几乎不相信眼前老人便是自己的祖父李千钧。遥想当初的桩桩件件 正百感交集 不知从何说起时 却被李千钧一句话雷的外焦里嫩。

李千钧看见李乐走进 本来毫无血色的脸颊泛起一片潮红 指着炉旁的小姑娘 加重语气道:“亲姑!”接着摆手将李乐要说的话堵回去 续道:“我的时间有限 只好长话短说 你走这几年我闲着无聊就续了个弦 结果老眼昏花没把人看准 那娘们儿生下这丫头就走了 如今我老人家就要驾鹤西天 唯一不放心的就是祖宗传下的太行楼和这小女娃 现在我把她们全交给你了。”

李乐感受到老头子气息微弱 不似在做戏 又看了看粉雕玉琢瓷娃娃一样的小姑娘 一时难以置信 疾声问道:“说什么呢?什么就全交给我了?你这是跟我演的哪一出?”

李千钧咧嘴一笑 道:“小子 你猜。”说罢 两腿一蹬 两眼一闭 竟再无声息。

李乐目瞪口呆 一个箭步至床头 探手按在李千钧大动脉上 果然丝毫都感受不到血液流动的气息。李乐感到鼻孔间似嗅到一丝寒意 正是熟悉的死亡味道。这老头子不知等了多长时间 终于将自己等回来 一见面 三言两语交代完后事 竟自己断了最后一点生机 一代宗师含笑而去。

千古艰难唯一死!何谓英雄?笑对生死大勇如斯。

大爱无爱而无碍 一个潇洒简单的告别和一个微笑 就是老头子留给亲人们最后的爱。

自幼由李千钧收养长大的石头悲啸一声 跪在床头泪如泉涌。边哭边说:“从去年南北厨王会输给一品居的三斗金之后就发现了癌细胞 医生说老爷子活不过年去 可他老人家为了等你回来 硬是多挺了三个月??????”

离别来的太突然 李乐甚至来不及让自己的内心充盈悲痛 站在那儿已完全失神 早已听不清石头后续的话 只痴痴看着含笑九泉的李千钧 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老头子真的死了?那个世人眼中臂上跑得马 笑傲厨界江湖的北派厨神李千钧 那个一手将自己抚养成人 教导自己做人 教会自己一身立身本领的祖父真的永远离开自己了!这老头竟走的如此干脆决绝 临终之言又是那么莫名其妙。而那个在心头萦绕了八年 将亲情阻断八年的怨问在这临终笑容面前却仿佛世间最大的笑话。

李乐的内心逐渐被悲伤充盈 却偏偏欲哭无泪。经过八年血与火 生与死的锻造 李乐已不习惯用泪水来表述伤悲之情。铁血无泪非无情 李乐忽然笑了。这笑却似乎比哭更让人心酸。

而同样没有落泪的是这个看起来有点奇怪的小姑姑。整个后半辈子都被自己招惹的麻烦纠缠的李千钧 在临终前却给自己找了个注定一生难弃小麻烦。

“我叫李玉涵。”那熬药的小姑娘面无表情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最后却是轻轻一叹 对李乐说道:“爸爸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他内心的人 所以一定会把我照顾的很好。”她漂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定定的看着李乐 又道:“你会像他说的那样吗?”

李乐收回思绪 直视这位小姑姑。老爷子今年八十有四 在常人而言 早到了精亏血败的年纪。李千钧虽然功夫了得 气血旺盛远胜常人 但李乐却更知道 老爷子从六十岁之后便开始练习敛精归元的老童子功 早已不近女色多年。

这个小姑姑的来历似乎有古怪?

小女娃才不过七八岁 却长了双会说话的眼睛 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黑眼睛 李乐的内心深处无来由的怦然一动 似乎某根心弦悄然被拨动。也许这就是血脉的共鸣?忽然觉得老头子也许没跟自己开玩笑 这个小女娃就是自己血脉相连的至亲。

门外传入杂乱喧嚣声打断了李乐的思虑。

“李乐!”声到人至 一身豹纹西装 发蜡涂的比头发还多的赵凤波推门而入 跛着脚来到李乐面前。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赵凤波盼这一天非只一日 真到了见面的一刻 这家伙反而不着急了 阴笑道:“听说你回来了 不看到真人我说什么都不信 看见你全须全尾儿的站在这儿 我总算放心啦。”又道:“咱们之间一直有笔账 现在是不是可以算算了?”

这当然是一句反话。

石头在一旁面露怒色正要发作 李乐丢了个眼神过去制止。转头对赵凤波道:“我刚到家 只赶上见老爷子最后一面 请先给我些时间处理家务 你想找我算账可以 换个时间过来 我一定奉陪。”

“我他妈没那么多时间等??????”

赵凤波的话戛然而止 却是因为忽听院子里传来的改装过的保时捷跑车的轰鸣声 那是专属于城西帮老大陈辉的豪烈咆哮 整个古城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这也是古城里让赵凤波最忌惮的声音之一。

车到人到 陈辉推门而入 昂首阔步飞扬跋扈 径直来到赵凤波面前 “姓赵的 有什么事冲我来 文的武的城西帮和我陈辉一定奉陪到底!”

“你也来了。”李乐目不转睛看着陈辉。

“赵凤波都能等你八年 我这个做兄弟的又岂会连他都不如?”陈辉阔步来到李乐面前 张臂一个熊抱 动情问道:“乐哥 你去哪当兵了?我找了许多关系都查不到你人 这几年可想死兄弟了!”

陈辉从来不是个喜欢说空话的人 他说托了关系找自己 就一定会这么做。可惜李乐当兵的地方保密级别太高 就算陈辉背后的家族有着深厚的军界人脉却也仍是无可奈何。

眼前不是叙旧的时机 李乐拍了拍陈辉的肩头 道:“我也想你 不过我的事情实在是一言难尽 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又道:“刚回来就赶上老爷子过世 家里头许多事等着我处理 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这位赵总的问题你先代我处理一下。”

“老爷子去世了?”陈辉先是一惊 随即轻轻拍了拍李乐肩头 “一世人两兄弟 义不容辞的事情 你放心料理家事 其他事交给我就好。”向来以冷酷沉稳著称的城西帮老大难得一见的感性。

赵凤波在一旁只是冷笑不已 却没有其它表示。这年头 愣得怕横的 横的怕不要命的 不要命的却怕打死人不赔命的。陈辉就是后者。赵凤波虽然贵为城南帮老大 却也不敢单独掠陈辉的锋芒。他在等帮手。

帮手很快就到了 院子里传来汽车停止的声音。

“哟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 辉少和赵老大居然同时出现 这可真是奇事。”矮冬瓜似的汤汝麟从车里‘滚’出来 嬉皮笑脸来到场间。左瞧瞧右看看 很快把目光锁定在李乐身上。问:“这位就是八年前单枪匹马挑了城南帮 打断赵老大一条腿的好汉?”

骂人不揭短 这话说的尖酸刻毒 一下子便把赵凤波的火儿勾起来了。城南帮老大闻言 脸色顿时数变。

陈辉却一转身挡在李乐身前 冷笑道:“汤胖子 你少他妈在老子面前阴阳怪气的 今天太行楼的场子老子罩定了 不管是你汤胖子还是他赵瘸子 横的竖的 文的武的 我城西帮都接着!”

陈辉的狂在古城黑道上早不是什么新鲜事 汤汝麟的阴狠却也同样是名声在外。陈辉一点面子都不给汤汝麟留 一句话便让汤汝麟面色泛寒 赵凤波趁机阴阳怪气说道:“老汤 你把自己当金汤 人家却根本没打算用你调味儿啊。”

汤汝麟面沉似水 陈辉傲然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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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凤波一步迈到汤汝麟身侧 阴测测看着陈辉。

古城黑道四巨头中的三位在这里针锋相对 场面瞬间凝固了似的。

眼看一场争端似乎已不可避免!

“石头 报警。”一个声音淡然说道。

ps:看了书评区里大家的足迹 从大亨起 相伴经年 到左道被删险些愤而放弃 至今一别数月 原来咱们一直都在。在这个浮躁的网文世界里 这是一份极难得的守候 因为你们的陪伴守候 青莲实在没理由不坚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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